再世权臣

第一章 公子满腹猪鸡(第1/2页)

碧柳拂轩,红杏窥墙的一处院落。

晴光早已从明瓦花格木窗间透进,洒在一床拱起的红绫被上。

鼓囊囊的被子蠕动几下,钻出半颗乌蓬蓬的脑袋,白皙手臂从被底探出,在床头胡乱摸索,抓住了一只西洋珐琅画银怀表。

幽静的房中,随即响起年轻男子的惨叫声:“啊呀,睡过头了!”

京师名妓阮红蕉捧着个铜脸盆,推门进来,“公子莫慌,看天色辰时未过,应该赶得及。就算真迟了一刻半刻,门口那些兵差认钱不认人的,打点些也便进去了。”

苏晏边匆忙着衣边道:“我的好姑娘,你当这是赶集呀!三年一度的会考,全国举子云集京师,贡院科举重地,兵丁层层把守,哪是花点钱便可以进去的。”

阮红蕉放下脸盆,坐在桌边,只手托了香腮,吃吃笑道:“进不去才好,公子龙章凤姿、满腹珠玑,若是考中三甲,只怕被皇上选去做了驸马,奴家可舍不得。最好考不中,留在京师再等三年,让奴家天天陪着你。”

苏晏拢好发髻戴上软巾,随便擦了把脸,笑骂:“敢咒少爷考不中,回来拧你的乌鸦嘴!”拎起桌上包裹冲出门去了。

阮红蕉在他身后娇笑:“郎君慢走,奴家的嘴儿等着你回来拧。”

出了胭脂胡同,苏晏跑得脚下生风、气喘吁吁,心底好笑又无奈:什么满腹珠玑,满腹猪鸡还差不多。他肚子里有几点墨水自己还不清楚?大学混了三年,不过读了几本古文论古文选,罢挟起包裹拔腿就跑。

那小公子愣了愣,方才戳着他的背影叫:“什么宽宏大量,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了?你给我站住!哎――”

苏晏哪里还肯站住,只当没听见。好在贡院大门就在前方不远处,他就像只投林的夜鸟嗖一下钻了进去。

那小公子看着满地的破瓷片碎茶饼,气得牙根发痒,捞起西洋怀表一看,砝琅表面裂成好几瓣,连指针都不动了,怒道:“这厮溜得倒快,合着我挑了半天都白挑了!”

一个随从凑过来道:“小爷息怒,要不咱几个进去,把那不长眼睛的小子揪出来?”

小公子满面怒容,听了他的话反而冷静下来,道:“春闱大事,礼部在里面祭天地拜孔圣,几个内阁大学士也都在贡院里,弄出什么响动来不好。”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,唤道:“成胜。”

“老奴在。”

“你去贡院里打探一下,这小子姓甚名谁。想金榜题名?爷叫你名落孙山,灰溜溜卷包袱走人!”

“老奴这就去办,您放心吧。”

小公子重重哼了一声,余怒未消,转头见地面上鸟笼的拴钩摔散了架,笼门半阖半敞,刚买的那只虎皮大鹦鹉探头探脑地伸出喙子来,急忙扯着公鸭嗓叫道:“哎,我的鹦哥儿要跑了,快给我逮住它――”

鹦鹉被他的叫声一吓,梗着脖子扑棱着翅膀直冲云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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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晏在他的单人考室――号房里咬着笔杆儿叹气。

所谓号房,其实就跟牢房没啥两样,长五尺,宽四尺,高八尺,整一火柴盒,躺直了脚都伸不开。

考生们只允许带文具和灯具,每人配发三根蜡烛,一个个搜了身后进入号房,大锁喀嚓一上,成龙成蛇就在这孤灯萤火方寸之间了。

但这还不是大问题,条件艰苦点算啥,不就是再高考一回么,苦不苦,想想长征两万五,累不累,学学红军老前辈,让苏晏真正头疼的却是……八股文!

八股,这个在当代人看来根本是封建迂腐代名词的东西,在当时的人眼里,却是千古圣贤的教诲结晶,升官发财的敲门砖头。

四书五经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页,题目必须从里面出,出题的大学士们可谓是绞尽脑汁,挖偏门、掏墙角,抽筋剥皮地截出一句半句来做考题。

就比如他笔下的这张卷子,题目就叫“所恶执一者,为其贼道也。”

所幸他以前还算是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,隐约还记得这一句貌似出于《孟子?尽心章》,貌似是孟子对杨子“为我”与墨子“兼爱”的不爽抨击,貌似是体现了执中而变通的中庸思想。

但是问题是,这可不是当代议论文,有论点论据论证就可以自由发挥了,八股文的格式规定得比手铐脚镣还要死。破题、承题、起讲、入手、起股、中股、后股、束股,其中前面几个环节都是套话废话,还规定了起首字眼;起股、中股、后股、束股才是正式议论。在这四股中,每股又都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,也就是所谓的骈文,所以合称八股。

天可怜见的,苏晏连诗词都对不工整,哪里会写什么骈文,笔杆儿都快咬烂了,一个字也没憋出来。

虽说他对自己的会考期待值并不高,但对于一个大学文科生来说,就这样交白卷上去实在是丢脸啊!可耻啊!愧对师长啊!

痛定思痛之后,苏晏灵光一闪,想出一个也不知是不是馊主意的主意来。

他决定用当代议论文的写法写这篇“贼道”,只要论点鲜明,论据确